从加拿大跑到美国来打工,最闹心的不是被裁员,而是如果工作签证签不下来,就只好卷铺盖走人了。
一位叫芳的朋友,在美国虽然拿到了博士学位,两个孩子也好几岁了,可身份却迟迟没有解决,因此每年都要跑到边境忍受一番折磨。
我们居住的地方离墨西哥很近,每天往来美墨之间的人不计其数,边境那等待的长龙就是一个证明。别小看,这些只会说西班牙语和墨西哥土语的人,他们的签证很好办,三五分钟就可以搞定,就如同加拿大人在美加边境办入美签证一样,一分钟搞定。可是其它签证就麻烦了,诸如学生签证,或者是象我们一样名目繁杂的工作签证,没有一个小时难以获得。也无怪乎那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,把持有这样签证的人晾个半天不算违规。
芳毕业后在实验室拿了不短时间的低工资,去年才换了一份好工作。工资是上去了,可是签证却没有以前那么好拿了,她被拒了。她原本可以拿着签证回美,花点钱请律师或是换一个边境再试一下,可是她没有,凭着不错的外语和秀美的容貌,她和签证官理论起来。那签证官说你再把护照给我看看?她以为有戏,递了过去,他在上面盖了一个章,不过不是她要的那个,而是永不入境。没有办法,她最后从那里飞回了中国。
丽是我先生的同事,她比芳幸运一点,已经拿到了加拿大公民,她也是和签证官理论,被拒,她不服,上诉,再被拒。于是她请律师,飞回多伦多再签,耗费一个多月才返回美国。
鉴于她的案例,先生的公司请律师给他办签证,可是家属的就要自己出钱了。
本以为我们只是家属,按照以往的经验,海关一定不会为难,没想到却被海关大大刁难了一下。
我们去的那天,签证官打开护照一看,马上拦住先生的话头:先一边坐着去。在我们等待的一个多小时里,这位签证官受到墨西哥人的投诉,说他很无礼,我当时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,恐怕凶多吉少。
他终于招手让我们过去了,可是立马就把我们打了回去,办不了,少一份公司雇佣先生的证明。可是公司已经请律师把他的签证办好了呀,那证明也在这里呀?他于是又说,那么我要一份公司给你家属的证明,没有它不行。
先生有点急,同他理论,他倨傲地说:“你知道吗,我们让你住在美国,在美国工作,你只要到时间签一下证就可以了,你应该感恩才对,要知道,有多少人没有你那么好命,他们可是要到大使馆去请求可以在美国工作的。”
我一听都快乐了,要知道可是你们美国人请我们来为你们工作的,你们应该感谢我们为你们的建设做了贡献才对,再说不签拉倒,不行我回加拿大。先生还想和他讨论,我一拉他袖子说,胳膊扭不过大腿,说也没用,我们还是再想办法吧。
回去的路上,气氛很沉闷,从早上到现在,十几个钟头了,我们还没有放下心来休息过,我只想找个地方睡觉,把所有的烦恼留到明天。突然先生一碰我说,看,去年那个主管在那边,如果今天是他办就好了,他人挺好的。我精神一振,去年和他愉快的聊天还记忆犹新,一个主意浮了上来:反正得再跑一趟,我去和他谈谈试试。
一年不见,难得他还对我们有印象,我对他说:你们是朋友,说话比我们方便些,情况是如此这般,可否请你通融一下?我们实在不想来回再开16个小时了。想到先生身体最近不好,可是因为不放心我们一定会再次同来,我的语调充满了忧伤。
他笑笑说,朋友谈不上,但是我可以试一下,可不能保证,这样吧,请你们在旁边等候,我打个电话。
电话打过去了,那边不买帐,请他跟那边的主管谈,于是再打,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接。我们焦虑地看着他,他坐下了,接着处理来往的案例,我又不由忧虑起来。
才不过几分钟时间,他突然冲过来说,把你们的护照给我,快,快!然后他跑过去拦住一个白头发的人,只听他在[FS:PAGE]那里急速地解释着什么,白头发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,他大声道:“谢谢你!”我知道,事情成了。
他快步走回来说,现在你们马上回去,什么都不要说。然后他高声对过境处的officer喊道,三个人返回签证,立刻放行!接着一路上就有officer一个接一个地说,这边,这边,放行放行,我们迅速跑了回去。
气喘虚虚地进了门,刚才那位处理我们案例的还在,他正在和主管低语,看到我排队,他头一甩说,不用排了,你去那边坐着去吧。然后他低声说了几句,留下一句:“我吃饭去了。”就此把我们晾下。一个多小时后,我们已经办好走了,他还没有回来。
当时先生看他走了,不免有点着急,我倒是一点不担心了:上面已经发话,不管你多么不乐意,今儿我是打算把你这儿坐穿了,不怕你不给我办!再说除了你,这里还有一个人会办,他虽然英语说得不好,可是人似乎比你客气多了。
于是,我满面笑容地对先生说:不怕,只要我们不再跑一趟,等多久他都得给我办。所以当那位英语不好的官员经过我们的时候,当他好奇地想看看是何方神圣可以惊动海关总长的时候,我冲他甜甜一笑,心里真是阳光灿烂。
他愣了一下,然后边走边问,头儿,这几个人是咋回事?他的主管也是个英语不好的人,一聊之下,居然有一半中国血统。怎么样,你给他们办一下吧?主管说。
接下来的等待是非常平和的,虽然又有小的枝节,但是没关系,他们一一处理,再没为难我们,并几次打电话向上面请示汇报,我们终于拿到了签证。
出境的时候,刚刚帮我们的官员正在忙,我在一旁静静等候,儿子问:要等多久?我轻声回答,再久也要等。
他终于办理完手头的事情,向我们走来,我握住他的手低声道:我只想过来说声谢谢,这次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,也明白他如果蓄意为难,我们是半点办法也没有,但多亏遇到了你。说起来美国是一个多元文化的国家,来往的人多而杂,我能理解这份工作的艰难,也明白人与人之间讲究缘分,却不愿意冠于种族歧视这顶大帽子。但是今天能有你的帮助,我们真是感激不尽,生活中总是有那样一些不快的事情发生,可是幸好也总是有你这样的人存在,是你们这样一些人使美国成为了一个伟大的国家。
他笑得嘴都合不拢了:不容易呀,多少年了,耳朵里我从来听的都是抱怨,今儿可算是听到表扬了,你等等,我去拿张意见反馈表来,你可得给我们说两句好话,别夸大呀,把实际情况说说就行了。
我们同他挥手道别,咱们下次见哪!他说。我心说,还下次哪,下次打死我也不来了,这天上掉馅饼的事你还指望天天有哪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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