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站着一个木呆呆的孩子,女生,短发,带着厚厚的镜片。她妈妈带着她大老远跑来,站在她身后,愁眉苦脸的。
朋友交代说,“一个高二的学生,一心要考导演,目标中戏北电,他爸妈不知从何着手,外面的艺考班不知道靠谱不靠谱,过来找你交流交流。”
因为知道来意,理解她妈妈扭曲在一起的眉毛,是对孩子前程的揪心。我的鼻子突然酸了一下。
这一幕很熟悉,我也曾经历过的。那时候我高三,我跟母亲说我想考编导,以后当个导演什么的。母亲对我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有些慌乱,她跟我说,咱在这方面,可一点儿准备都没有。“你好好上课,我得问问。”于是她开始四处打听有关的信息。有一次,她托同学引荐,带我去见了一个号称自己在电视台工作的朋友,那时候听起来感觉很牛的样子。约在一个很高档的餐厅里,母亲领着我很早就到了。那人迟了一会儿,一进门,母亲把我推在前面,介绍了一番来意,态度谦卑诚恳。“这次麻烦您,我是实在没有办法。我女儿想学这个专业,要艺考。我们也没有什么门路,都不是做这一行的,孩子喜欢,就想您帮忙看看,这孩子有没有这方面的素质和条件。如果有,艺考,又该做点儿什么准备?如果没有,就让她知道知道编导是做什么的,打消她的念头。”印象里那人回答的很含糊,问了我简单的问题后,就说我可以试试。母亲在旁边拿个小本儿,仔细的记着微薄的信息量。结束后,恭送走那位爷,母亲摸摸我的头。“看,他没说不行,那证明我们还有希望。咱们一起摸着石头过河。”但我还记得那眼神儿里迷茫很快的就盖过了一闪而过的希望。
我想,在那位爷的眼里,我也是个胖乎乎木呆呆的孩子。如果他真是个牛掰且不忽悠的导演,也许他没说不,只是因为他善良。
眼前的女孩儿开始侃侃而谈起她的梦想,尽力的向我展示她所有的才华,比如写作和组织能力,渴望得到鼓励和认可。眼睛里闪烁着倔强的光。母亲的犹豫和怀疑让她困惑甚至愤怒,她说,她需要理解与支持。
“我跟他爸离这个行业八竿子打不着关系,她喜欢,阻止也阻止不了,她把课余时间全用在戏剧社团上了,一心想考。就想着随他的愿。”语言里是着急、哽咽,缺失了所有的底气。“我们去了很多考前培训机构,信息很杂,价格不菲,实在不知道靠不靠谱,就想问问你,有没有必要上。”
“多少钱?”
“8万。”
听到这个数字,我愕然。
“太贵了吧。”
“都是这个价,这还不是最贵的。不是钱的问题,只是不知道靠不靠谱。我们就想找个靠谱机构,帮她把所有的事情打包搞定了,我们工作很忙,也投石无路。”
我语塞。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只是一遍又一次遍的闪现母亲在包间里摸着我的头,说一起摸着石头过河的场景。
“我没上过艺考班。所以无法回答你的问题。”
“那你是怎么考上的?有关系吗?”
没有所谓的“关系”。我想了想,自己也不是什么天资聪颖的学生,唯一记得就是父母带我奔忙各个城市赶考的场景,想起来觉得很幸福。我觉得我艺考的时候很开心,没在乎什么结果,也许是运气好。
回忆起艺考经历的种种,都过去六七年了。我仍然感恩这段经历,如果问起相关的经验和心得,我相信父母一定能比我讲的更多一点儿。
对于我来说,他们并没有陪伴我幼年的成长,兜兜转转,直到高中时我的家庭才归于完整,而那时候我又恰巧住校,周末才有时间回家一天,与父母的相处时间少的可怜。太长时间的分开让我们之间的沟通障碍重重,尤其受不了父亲的强势,他工作太忙,对我疏于了解。学习上他总是在乎直观的成绩与名次。选科的时候告诉我“学好数理化,走遍天下都不怕”,而我偏偏要和他对着干选了文科。母亲总是夹在中间最难做的那一个。如何平衡女儿和老公,是她每周要面对的课题。对我艺考这件事,父亲始终都没有表态。现在想想,那是因为他内心没底,嘴上不说而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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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次,父亲无意得知久违的同事的儿子乔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考上了北影,就叫乔暑假无论如何也要回来跟我见一面。见了面,乔说“你电影看的太少了,要多看!”父亲数了1000块钱,眼睛眨都没眨一下,塞给我,“下午去跟哥哥买碟去。听他的,哥哥是行家。”我揣着巨款,跟乔穿过人头攒动的集市,来到偏僻的盗版碟店,卷闸门关着,乔打了电话,跟老板娘对上暗号,眼前得铁门缓缓上升。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。我瞪圆了眼睛。
老板:D6的还是D9的?
乔:D9。高清一些。
乔熟练的翻着堆积成山的碟片。
没一会儿,就装满了两个黑胶带。数了数100多部,沉甸甸的。乔说“回去有时间就看,能看多少就多少,看完了咱再买,好电影还多着呢。”
我拎着两个大袋子回到家,母亲也是惊讶。“这么多片子看到什么时候去,你真能看完吗?”我没概念的点点头。
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,母亲跟父亲商量要不要给我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,走读。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准备考试,还可以多利用中午和晚上的时间看片子,父亲不同意,觉得会耽误文化课的复习,另外离她工作得地方太远,耽误时间。说着说着,两个人为此大吵一架,陷入了冷战。那时候我并不能理解他们的争吵,作为已经无心在学校复习的我,内心渴望母亲能在这一场战争中凯旋。
为此我们静坐对抗,一周后父亲交给了我一串新的钥匙,他很忙,没有和我们一起住进遥远的出租屋,于是母亲每天早出晚归,上下班辗转一个小时的公交车陪读。唯一一班连通市区的公交拥挤到让人窒息,她几乎是站立往返的,还要顶着腰痛的顽疾。
但每天晚上她都坚持盯着我写完作业,有空就和我一起看一部电影,然后交流观后感。她说,“要一起学习。”对于父亲的倏忽还有借口“忙碌”,母亲跟他发生过无数次争吵。但私下里跟我说的最多的是,你爸给你“存money呢!艺术学院学费很贵的,你要理解你爸啊~”
学校里,我不幸因为一次考试成绩优异被分进文科重点班,成了“凤尾鱼罐头”,同窗们对知识都是如饥似渴,各个力争上游,悬梁刺股,而我的成绩在班里经常倒数。家长会的时候,一向趾高气昂母以女贵的母亲颜面扫地,成了老师重点吐槽的对象。模拟考结束后,我那个神(精病)一样的班主任跟妈妈说了这样一句话“全班几乎没有艺考生,艺考是走投无路的下下策,她说她想考编导,学艺术,她长得漂亮吗?她有这方面的才干吗?再现实点儿,你们夫妇有渠道吗,你女儿的成绩这样下去让人担忧,还走读更是分心。如果再不回头,她就没救了,一本没指望,二本都玄,你们好好想想吧。”
母亲在众家长面前几乎颜面扫地。一回家愣是没忍住,上来就给了我一个耳光。我当时莫名其妙,她愤怒极了,狠狠地将家长会上,老师的原话一个字一个字复述给我。然后委屈的泪流满面:“我仔细一想,你确实也不漂亮,才华也没突出,我跟你爸也迷茫。所以咱放弃吧,好好学文化课,还是上个一本,你成绩不差,再冲一冲。”
我也委屈,当时更倔,恨透了班主任的怀疑和母亲的犹豫。关起房门只知道哭,积极性一落千丈,一周都没和母亲说一句话,在学校也是消极抵抗。
母亲冷静下来,急了。跟我承认了好几天的错,这才缓和。“你要相信,妈妈无论如何都坚定的支持你。你的班主任,确实是个神精病。”
于是我们达成一致共识。母亲语重心长的说“考试只能靠自己,尽力而为,如果考不上,就权当历练一下,安心文化课。别跟自己较劲。”打了预防针,击掌为誓。
各个学校的招生简章接二连三再网上发布,每天母亲回到家都会从包里掏出一沓厚厚的资料。她认真的帮我分析着每一个学校的背景资料,考试内容以及时间安排。
在经过一系列周密的探讨和商量后,母亲给我勾选了4所学校,不同的等级,层次,侧重。然后排出了一个清晰的excel表格。像圣旨一样递交给了父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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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年真是运气好,考区多集中在西安。确认报名的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压力。队伍几乎能绕大学操场好几圈。又意外的看到了上戏的招生简章,之前并没有关注过这个学校。父亲说,来都来了,报名试一下。
集齐各5个学校的准考证,父亲说,“大帅,我是你的車。”他严格按照母亲的时间表,细心检查我考前准备工作,接送我往返于各个考场,安慰紧张的情绪,等待在考场的门口,1月是最寒冷的季节,有时候还飘着雪。每次我从考场出来,他都站在最显眼的位置冲我兴奋的招手,从来不询问我考试的感受。
母亲见了我就会问东问西的,父亲一再制止,说结果没有出来前,都是没有意义的问题,让母亲不要给我压力。
我最害怕挤在人群里查询密密麻麻的榜单。这件事总是推父亲去做,在车窗里紧张的观测他的表情。他也总带着好消息回来。“你过了。”成为他最帅气的定格。
以至于考中戏的时候自我感觉过于良好,我放言如果中戏的复试过了,上戏我就不去考了。父亲一脸严肃,还是去尝试一下,都报名了。硬是极其不情愿的被他送去考场。
中戏复试发榜时,我傻了眼。体会了落败的滋味,像霜打的茄子。告别身边欢呼晋级的小伙伴,我和父亲蜷缩在车里,嘴里哈着凝固的白气。“别灰心,下午上戏还发榜呢,说不定就过了呢。如果两个都过了,最后的考试还冲突呢。”他安慰我。“上戏没把握。”“嘿,你昨天不是挺自信么,给你点儿打击就不行啦?”“我想回家。”“看完上戏的榜单再回吧。”
中午,他带了我吃了一顿羊肉泡馍,我没有一丁点胃口。“你得学习你爹,心里承受能力极强,遇到再大的事儿都有胃口吃饭。”我觉得这是个冷笑话。
他怂恿我自己去看上戏榜,我还是没能迈出那一步。他看完榜单,表情凝重得回到车上。“走吧,回家好好学习。”随后发动了车子,天气太冷,熄火好几次,我的心情随着发动机熄火的声音跌到谷底,一句话也不说。他突然狂笑不止,拿着100块钱塞给我,“去,上楼确认报名去。”我没反应过来。“你过了!”他的脸上笑开花,“刚刚是逗你的。”我恍然大悟,气的哭笑不得,打了他胳膊好几下,推开车门,冲向报名处。
当时真的有看到上帝的感觉。父亲跟我好好分析总结了两场考试的经验,让我戒骄戒躁吸取教训。
积累了一些经验之后,父亲带我飞杭州考浙传。考完一试,我们站在偏僻的的西湖一角,天气阴沉,什么也没看到,他戏称,你看,西湖就是一大水坑。这个粗线条的男人,突然沉默着蹲下来抽了一支烟,白色的轻烟上升,融进江南的烟雨中。终于开口问“乖,你真的想去外地上大学吗?”我点点头。他叹了一口气,“女大不中留。也好,志在四方。”那天晚上,我们一起在雨中走了很远很远,他跟我讲了很多自己四处漂泊的故事。“那你后悔吗?”我问他。“无怨无悔,都是自己的选择。”像一个英雄。
为了不耽误课程,他还是和我一起回家等结果。来复试的任务交给了母亲,母亲带着我重返杭州,那时候真的觉得幸运的女神一直在守护我。第二次去杭州复试,我随母亲去了断桥,三月春意融融,杨柳依依,江南的娟秀尽收眼底,我们一起去参拜了灵隐寺,她说,心诚则灵。
就这样,在父母的保驾护航下,我拿到了几个学校的通行证。我把上戏的名字刻在课桌上,回学校安心复习,完成了高考的使命。
在艺考的过程中,我收获的不仅仅是为梦想奋斗那份执着和勇气,感受到的是一家三口从未有过的融洽和默契。我是幸运的那一个。事后很多年,父母还会因为当年各自的“英明”和“失策”争论不休,但我始终感激他们能全心全力陪我走过那段日子。
我记得父亲每次看完榜,带着好消息来和我击掌的时候,手心里都是有汗的。记得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,母亲长长的呼了口气,从此她的言语又开始变得自信和有气力起来。毕业典礼时,班主任拿着我的成绩跟他人炫耀,但在我看来,她始终是个神精病,我始终无法尊重她,因为她亵渎过我的梦想。虽然母亲说,这或许就是上天安排的考验,没有她,也许我也没那么大的动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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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三时候觉得,父母带着我摸着石头过河,是一件特别具有浪漫主义色彩和冒险精神的伟大故事。毕业工作以后,回想艺考高考,感慨这些不过都仅仅只是人生的太多的小插曲而已。
“爸妈,如果我是今年艺考,你们会给我交8万上培训班么?”
“会。”
“那多傻啊!”
“别人都上。你若不上,错过信息怎么办?”
“那你们就做甩手掌柜了吗?”
“不会啊,我们还会给你保驾护航的。”
“那如果上了没用,忽悠钱呢?”
“没有如果。”
我不知道每个幸运儿的艺考真经到底在谁那儿,但我想,爸妈那儿肯定有一本儿。
别说“投石无路”。
如果“投石问路”没答案。
就一起摸着石头过河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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